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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浪跡天涯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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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鄴城出來後,木子一行人走了三天,來到了臨安。

臨安是鄴城轄區內的一所小鎮,之所以聞名天下是因的這裏是去扶搖山的必經之路。道路兩旁的各色食物引得她們食指大動,無奈卻沒有銀兩,只得眼巴巴的看著。她們本來帶夠了盤纏和幹糧,但是包袱卻因二人換回各自衣服時被遺落在河邊,等到想起來再回去尋時已經尋不著了。

木子的眼神好,在盯著食物的同時還能瞥見衣衫襤褸的小孩在扒人家的銀子。她不願學那些孩子,不問貴富的扒了人家的血汗錢。但無奈實在太餓,夜千尋和阿靖也都一副快要翻白眼的架勢。正在木子幾欲效仿的同時,恰巧走來一行人。

四名男子兩人在前,兩人隨後,皆風度翩翩,氣質昂揚。他們走在臨安城喧鬧的集市裏,無疑是鶴立雞群。尤其走前的兩人,引得路人紛紛側目。他們雖然衣著打扮普通,但走頭前的人手裏握著的玉扇,一看便知金貴無比。

其中一個劍眉星目,卻不顯生硬,舉手投足間盡顯正氣。他的嘴角微微上揚,與人十分和善。而另一個看上去卻不甚友好,不管看什麽都是一股高高在上的做派,但就算他再如何高高在上,也絲毫擋不住旁人傾慕的心,因為,他們實在是太英俊了。

但在木子看來,他的眼睛是長在頭頂上的。美則美矣,木子卻看不慣他的傲氣。於是乎,走上前佯裝不小心,撞了他,在他腰身一摸,逮啥偷啥。

“果真是太平盛世……”男子的扇扇到一半,突然沖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撞在他身上。

“對不起、對不起。”木子連連道歉,想要抽身離去,卻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,這一切發生之快,前後不過兩秒。

“爺——”男子身後的兩人緊張道,男子示意他們不用管,自己能應付。

“敢在我的面前偷竊?東西還來!”男子大喝道,感覺手中的手腕猛的一震,像是被嚇了一跳。

“作什麽低著頭,見不得人嗎?擡起頭來!”其中一個仆從怒道。

木子沈默了良久,突然猛地擡起頭。可那副面容,怎一個慘不忍睹可以形容?

眾人巨駭,男子下意識放開了手,木子趁機開溜,轉眼間便消失在拐角。不幸看到這一幕的眾人,遲遲呆在那裏,挪不動雙腿。過了好一會,大家才唏噓的散去,看那勢頭,怕是以後幾天都會食欲不振。

四人中,最先醒過來的是兩個隨從,他們戰戰兢兢道:“少爺、您,您沒事吧?”

“爺,您的玉佩……”

男子擺擺扇子,罷了罷了,再珍貴的玉佩,只要是沾染過如斯男人的手,在他心裏,那便再沒有任何價值可言。只聽一旁高傲的男子‘噗嗤’一聲,忍不住大笑道,“霜塵,這可真是太平盛世。”

名喚霜塵的男人嘆了口氣,打開扇子,匆匆往回走,看那架勢顯然還沒從剛剛的驚愕中緩過神來。

木子長長籲了一口氣,靠在墻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。怎的如今連一介凡人的身手都如此了得?第一次行竊就失手,真是大出所料。還好自己出門前有易容,否則哪有這麽容易脫身?

她們出來得匆忙,材料有限,恰好路上遇到有易容用的醬子花,於是摘了些。木子胡亂用花汁與泥土調和,匆匆糊上面頰,久了不免有些幹裂,能達到如此駭人的效果,也是她沒有料到的。

木子掂了掂手中的墜子。上等的碧玉其上雕著一只盤踞的龍,龍身每一塊鱗片皆清晰可見,五爪鋒利卻不露鋒芒。木子不禁張大了嘴,這樣整塊的碧玉可遇不可求,再加上如此精細的雕工,必是皇家出品無疑,這二人,想來是個皇子。

木子盯著街道對面的當鋪思襯了良久,最後還是將玉佩放進兜裏。

木子與夜千尋會和時,她們正在大樹底下乘涼,見木子空手而歸於是多少有些失落,木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,“別擔心,這裏總有需要傭兵的地方,我去衙門問問看。”

“嗯。”

夜千尋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,阿靖也是步履蹣跚頭昏腦漲,卻仍舊堅定的抱著木笙。木子看著十分難受,只想趕緊為大家找到食物。

玉梨子看她很是吃力,不禁疑惑道:“我們已經離開鄴城幾百裏了,你還不敢用法術?”

木子目不斜視,悄聲道:“小心為上。”

“我總算知道為什麽你能當這麽久的逃犯還不落網了。”

“多謝誇獎。”木子哂笑。

不知不覺,她們已經走出了鬧市,街道上的人漸漸稀少起來。偶爾有三三兩兩路過她身邊,無一不是指指點點,木子也不盡搭理。但若是遇到長舌婦人,她便揚起眉毛咧著嘴,嚇唬一番,來人無不是掉頭就跑,此招百試不爽。

木子來到衙門外,卻沒見到任何傭兵組織的消息,正在她失望的當下,一聲幹嘔傳來,接著便見衙門外,兩個捕快架著一個正在幹嘔的小廝走出來,順手將他丟在路邊。

“要吐到外邊去吐,別弄臟了衙門的地界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一個佝僂的小老頭跟著走出來,身上背著個木匣子,點頭哈腰道:“對不住對不住,煩請燕捕頭稍等片刻,我再去請個人。”

姓燕的捕頭不耐道:“快去快回!這都第三個了,你們怎麽搞的?”

老頭急急掏出手絹擦汗:“小的這就去。”說完,他三步並作兩步,跑下臺階,踢了那小廝一腳,“不爭氣的東西!”

那人知道自己飯碗沒了,便也不再低眉順目,指著老頭兒的鼻子道:“您爭氣您自個兒撈去!”聽到這句話,眾人臉色都變了。老頭憋足了氣,卻始終沒能說出反駁的話來,拂袖離去。

木子心下了然:想必是有一件大家都不敢做的事,他們需要一個小廝,而自己需要一個‘飯碗’,大女人能屈能伸,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我,還有什麽能讓自己害怕的?

木子走過去,露出一個自以為很真誠的笑容,對老頭兒道:“您好,有什麽可以幫助您嗎?我是傭兵聯盟的一等傭兵白秋寒,這是我的銘牌。”木子說完,將懷中的銘牌遞給他。

老頭兒看著她的臉,臉色一變,隨即嘴角止不住的抽搐。而不幸看到木子臉蛋的小廝,食物殘渣再一次的噴薄而出,終是受不了,兩眼一翻昏厥在地。

老頭才不管木子是什麽人,連忙拿手帕捂著眼睛,道:“你你你、不要過來,轉過頭去,別讓我看到你的臉!”

“哦,好。”木子連忙轉身。

老頭定了定神,道:“衙門後院井裏有具女屍,五錢銀子把她撈起來,十錢銀子將她送到斂屍房,你幹不幹?”

“幹!”

不就是具女屍麽?她從小走南闖北,幹屍、腐屍、白毛屍見得多了。木子回想了下市集口張大娘家的包子,三個銅板一個,十個銅板為一錢,便爽快的應下了。

木子走到樹下,對千尋道:“你們在這等我,我去去就來。”說完,又囑咐了千尋照顧好阿靖和木笙後便跟著老頭離去了。

令人遺憾的是,木子在餓極的情況下,忘記了一點,而這一點是很關鍵的:這些仵作,見過的屍體不會比她少,並且,大多死狀慘烈,連他們都不敢觸碰的東西,那真是太惡心了……

木子忍著惡臭下到井底。她不害怕,只是太過惡心。

此時井裏的水已經生蛆,其上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飄浮物。女子的屍體被泡得發脹,浮在水面上的手指足有半個手腕粗。木子將繩子綁在屍體的腰上,隨後喚了幾聲,讓上邊的捕快將兩人拉了上去。

屍身出井,眾人退避。遙遠的房廊下,一個腆著肚腩的中年男子捏著鼻子指揮眾人取土填井,想必那就是縣官了。燕捕頭走過來,隔著十步對木子道:“出門左拐,一直向前,最裏邊那間屋子就是斂屍房了,記住不要走廊道,免得弄臟地板。”

木子應了一聲,將屍體用草席裹了,然後放進麻袋裏,拖著屍體離開。

一路上聽著眾人聊天,也大致摸清了關於女屍的故事。

這個女子叫翠屏,是縣官大人的母親親自給兒子挑的貼身丫鬟,老婦人寵她寵的不得了。誰知,半月前留了張字條說自己想不開,要自殺。由於她經常仗著自己身份特殊鬧別扭,大家也便沒當真。她失蹤三天後,才有人隱隱覺得事情不妙。直到昨天,府中的人開始鬧肚子,這才徹查水源,卻沒想在這口廢井裏發現了她。怎麽說也是曾今朝夕相處的人,現在變成這樣,大家卻只唯恐躲閃不及。

“什麽東西!”玉梨子義憤填膺啐了眾人一口。

木子搖頭嘆息。話說榮寵這玩意,說白了就是逢場作戲,最是不值錢了。他今天可以給你,明天就能給別人,你就是死了,也激不起人家半分憐惜,還是要自己多看重自己一些,把自己當個人,別想不開去尋死,這不是害人害己麽?

木子嘆了口氣,小心的背著屍體繞著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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